月昭琴喝著茶水，感受到了沒由來的惆悵：“師兄，修仙界真的會向妖界開戰嗎？”

俢北辰低低地“嗯”了一聲，回應道：“大概會吧。”

“那落雲谷呢？”月昭琴托著腮，感到疑惑，“掌門他們真的支持這樣的戰爭嗎？”

“落雲谷素好和平，掌門也一向不喜戰爭。”俢北辰答道。

“那為什麽……”為什麽落雲谷要和渡生門結盟，掌門他們又為什麽要極力推舉開戰。

俢北辰露出隱約的冷笑：“當然是為了利益。”

月昭琴擡頭望月，這天空浩渺而寬廣，帶著跨越亙古的寧靜與滄桑。她問出了原主曾一直在思考的那個問題：“難道我們修道千萬年，就是為了一再演繹世人因貪婪所導致的禍端嗎？”

“人活著，本身就是種禍端。”男人左臉的面具閃爍著冷肅的光芒，語氣低沈，“除非殺盡天下人，否則這世間永不得安寧。”

月昭琴霎時回憶起原主的話——俢北辰憎惡世人，於是開啟禁術，毀滅了整個九州。

可是，現在的他本不該有這種想法。

月昭琴的思緒有些散亂，又聽見他嘲弄的聲音再次響起：“九州選了人來成為這世界的主導，也許就是想看見這樣的場面。”

月昭琴看著他淡漠卻深沈的雙眸，忽然開口：“如果有一天，你有能力把那些人全都殺光，你會這麽做嗎？”

俢北辰似乎對這個問題有些意外，他側過頭看著眼前的少女，微微地笑了：“不會。”

月昭琴一眨不眨地盯著他，卻發現他的表情始終如此平淡。

“我對殺人沒興趣，一直以來，都是如此。”俢北辰的目光似乎透過她，看向了很遠的地方，那裏應該有一片波瀾不驚的大海，容納了世間所有的苦恨掙紮，海面上會閃爍著粼粼的月光，保護著每一條尋找的歸途的魚兒。

月昭琴恍惚間被這樣的眼神迷惑，只是喃喃地說著：“那就好。”

……

因為昨晚沒能休息好，第二天月昭琴醒來的時候，已是日上三竿。

有一夥少年正圍成了一個圈，不時踢打著什麽，嘴裏還罵罵咧咧的。月昭琴走近了一些，這才發現跪伏在中間的是一個瘦弱的少年，生得骨瘦如柴，臉上也有不少青紫，性子卻是倔強，即便如此仍是緊緊咬著牙一聲不吭。

月昭琴的腳步忽然頓住，靜靜地站在大樹後面。

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，想起了在擁有這副強大的身軀前，自己也曾被人如此惡毒地對待過。

她想起了自己前世的弟弟有一次也帶著傷回到了家，被問起卻還是遮遮掩掩不願吐露真相。

這些人還真是……令人厭惡。

厭惡到恨不得除之後快。

不過心裏雖然這樣想著，月昭琴卻依舊站在原地，沒有任何動作。

她若真想救人，其實也不難，畢竟這些人的修為遠在她之下。

可她不能這麽做。一是她來到這樣偏僻的地方，難以找到說辭，不過這還不算什麽，最重要的是她在這裏待不了多久，她揍人固然簡單，可等她走後這地上的人日子只會更難過。

那夥人中為首的一個狠狠踹了地上的少年一腳，罵道：“這次是給你個教訓，要是再敢不聽話，老子就打斷你的狗腿！”

等到人都走光後，那少年才漸漸直起身來，吐出了嘴裏的鮮血，神色陰冷無比。

然後他低下頭，看著自己一直護在身下的小貓，從胸口掏出半張薄餅，輕聲說：“快走吧，別再被他們發現了。”

小貓喵喵地叫了兩聲，舔舐著他手上的傷口，不肯離開。

少年微微一笑：“我沒事，把這個帶走吧，別再來這裏了。”

小貓猶豫地轉了兩圈，最終還是叼著薄餅，一步三回頭地跑遠了。

月昭琴此時終於慢慢踱步而出，走到他面前，手裏拿著瓶丹藥屈膝蹲下，看著他道：“上品療傷藥，今天免費派送，這位渡生門的弟子你是要還是不要？”

少年擦幹自己嘴角的血，惡狠狠地道：“滾開。”

月昭琴絲毫不介意他的態度，突發奇想般開口：“你相信正義嗎？”

少年一言難盡地看著她，像是在罵她腦子有病。

月昭琴笑道：“我也不信。”

“可我也不信命。”

她歪著頭，問道：“你覺得呢？”

少年冷嗤一聲，不屑地說：“我不知道什麽是命。”

月昭琴微微一笑。她把丹藥放到地上，低聲說：“這些東西，只要你想，早晚有一天會擁有的比我更多。”

說罷，她站起來拍了拍手：“今晚子時，我還會來這裏，要是聰明的話就過來見我。”

少年死死盯著她，用嘶啞的聲音質問道：“為什麽要幫我？”

月昭琴摸著下巴，似乎沈思了一下，然後說道：“他們打你的時候，我一直在場，但直到他們離開我才出現，因為我不想暴露自己在這裏的事實。”

她看著對方，神色坦然：“我沒有幫你，只是不小心弄丟了一瓶丹藥。”

少年不再說話。待到月昭琴轉身離開後，他便踉蹌著站起來，看著少女的背影緊緊攥住了手裏丹藥。

等到晚上月昭琴準時來到這裏，果然見到了那個少年，她拽住對方的胳膊，貼了一張傳送符：“走，咱們換個地方。”

少年還沒有反應過來，就已經被她帶到了一個山洞裏。這山洞位於渡生門的後山，是月昭琴打探魔獸下落時意外發現的，位置十分隱蔽，更何況她又額外布下了一層結界。

月昭琴圍著少年走了一圈，觀察著他的筋骨。她昨天剛剛憑借原主的記憶成功掌握了月家獨門秘術化神眼，此刻正好拿他試驗一下。

這個法術共分九重，她現在不過修煉到第四重，卻已極大提高了自身戰鬥力，對於實力相當或更低的對手，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之能，甚至破解對方法術也不在話下。

據說最高重甚至可以窺破天機，逆轉氣運，在月家數千年歷史中曾有一人做到過，那就是月家的第五任家主。此人乃是強極一時的修士，憑一己之力將化神眼拓展至第九重，巔峰時期說是九州第一都不為過。

只可惜此人命不好，六百歲時惹了天怒，被雷罰毀了根基，從此淪為凡人不知所蹤。

月昭琴用化神眼觀察了下，發現這家夥主要是經脈堵塞，而且靈氣雜亂，所以修行才一直沒有進步。

她思考了一下，終於開口：“從現在起，我會教導你功法，為期十天。”

說完，她就從記憶中選了一套較為適合入門的功法，來指導少年。

這家夥雖然脾氣差，腦子還是挺好使的，月昭琴教的內容他幾乎一點就通，甚至還能漸漸地舉一反三。

話雖如此，要月昭琴的態度卻依舊嚴厲，把鞭子攥在手裏，遇到不對的地方就不輕不重地打一下，批評道：“動作不標準，重來。”

而受制於人少年只好忍氣吞聲，默默調整姿勢。

月昭琴卻十分滿意，甚至有些迷上這種折騰人的感覺。

不過趁著少年的練功的時候，她也沒閑著，一邊用自己的靈力給他疏通經脈，一邊調制合適的丹藥給他驅除濁氣，強健筋骨。

大約兩個時辰後，少年已經汗流浹背，而月昭琴也感到了些許疲憊，便道：“好了，今天就到這裏，我們先回去吧。”

說完，她也不等少年反應過來，閃電般往他胳膊上貼了一張傳送符給他轉移走了。

她還有些事情要辦，所以暫時不打算離開。

根據原主的說法，俢北辰出使渡生門期間遭遇獸潮，身負重傷，因此在弟子大比中被天道強化後的月昭琴擊敗，最後又被風馳趁虛而入將他困在陣法中，這才導致他覺醒了妖王血脈。

所以這些天來，月昭琴一直在伺機觀察魔獸的蹤跡，想要找到證據呈給渡生門的人，也好防患於未然。

月昭琴今天繞著周圍走了一圈，也沒發現什麽異常，現在換了個方向，一路走到了一個十分荒涼的地方，只有外面豎了一塊大大的石碑

她盯著這塊石碑，摸著下巴思索著。

這裏似乎是渡生門的禁地，與其他山脈相連，看守並不嚴厲。月昭琴觀望了一下，決定在外圍稍轉一會。她小心地最外層的結界打開一個缺口，然後一閃身鉆了進去。

這裏面的景色十分荒涼，就像是被荒廢了許久的村寨，有的只是淒淒涼涼的月光和枯木上的烏鴉。

月昭琴走出一段距離後，見身邊到處都是殘磚碎瓦，也沒了興致。恰逢此時一陣寒風襲來，她默默地掉了個頭，決定趁早離開這地方。

然而此時她忽然感覺眼花了一下，似乎剛剛有一朵花不見了蹤影，等到定睛再看卻並無任何異常。她往前走了兩步，打開化神眼仔細一看，果然發現了靈力波動的痕跡，而且應該就是最近才有的——這就證明此處存在著一個才布下不久的結界。

她屏住呼吸，悄然無聲地向前移動著，很快就找到結界並且闖了進去。

修仙之人耳力極佳，她隱約聽到不遠處有些許動靜，便一路摸索過去，最後躲到一棵大樹後，小心地探頭望去。

然而眼前的一幕，卻讓她的瞳孔瞬間劇烈收縮。

在慘白的月光之下，一口枯井旁橫躺著兩具屍體，而一旁的枯藤後面，正站了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。

這人一襲黑袍，手持長劍，左臉的面具閃爍著銀色的光芒——

正是俢北辰。

作者有話說：

月：說好不濫殺無辜的呢，大騙子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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